前言：從聖經看異夢
如果人類一天平均睡約八個小時，一個人就約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睡眠中渡過，而人類在睡眠中唯一有知覺的活動，就是作夢[1]。因此，作夢是人們睡眠時所共有的知覺經驗[1]。從聖經來看，夢更是神顯現向人闡明旨意的一個空間。創世紀28:10-13 提到當雅各漂流在外，他渴望得到平安。因此神在夢中向他顯現，讓他能夠將眼光定睛在神賜給透過亞伯拉罕的應許。所以雅各把這作異夢遇見神的地方，稱為神的家（伯特利）。由經文觀之，雅各稱為神的家，指的不只是這個睡覺的地方，更是指他在這個地方作夢所看見的天梯，以及天梯上的神的家。可見這個夢並非由雅各的意識或潛意識控制而成，卻是神親自向雅各顯現的神聖空間[1]。
只要明白夢可能是神顯現其旨意的場所[1]，我們就能理解為何《但以理書》第二章紀錄了尼布甲尼撒王的夢[2]。但以理之所以會記錄這夢，正是因為神透過這個夢帶來了對當時及未來選民重要的訊息[2]-[4]。根據民數記12:6，神有時會透過異象或是異夢向人顯明祂的旨意。只是很奇特的是，為何這次是神要透過外邦的王的夢來顯明他的旨意？因為但以理書第一章第2節說到主把掌管萬國（特別是祂原本掌權的選民國度猶大）的權力交給尼布甲尼撒王[5]-[6]，所以巴比倫王當時被視為「神」在世上的代理人。既是代理人，神也當然有可能讓他作異夢，來闡明神對整個世界安排的經綸與奧秘。而掌控萬有的神不只能讓尼布甲尼撒王作異夢，祂更能讓但以理成為唯一能把國王異夢的奧秘解開的鑰匙。甚至還透過但以理記錄在第七章自己曾作過的異夢，間接地用「世上的君王」與「選民的先知」兩個不同的角度[6]，向選民勾畫出未來世界的藍圖，並選民將要遭遇的事件。神使這些事情紀錄再但以理書，其目的當然是要強調只有以色列真神才是人類歷史真正的王，也只有神的國堅立才是最終的歷史結局（參：但以理書2:44 ; 啟示錄11:15）。
巴比倫王的夢
正因為一切都是神所安排，但以理書2:1記錄巴比倫王作異夢的時間，正是他登基掌權的第三年，因為那年正是但以理剛結束哲士訓練的同一年。照當時新巴比倫帝國的習慣，王登基當年稱為「登基年」，隔一年才算是第一年[3]-[5]。因此，「尼布甲尼撒王在位第二年」其實是他實際做王後的第三年，也就是西元前603年。就在這時，巴比倫王做了一個奇怪的夢。夢在第一節是複數型態出現，可能是指這個夢重複出現。因此，巴比倫王馬上召集他手下各種不同專長的智慧人來為他解夢。當時尼布甲尼撒王所請教的人有四種：首先是精通星象學的「術士」；第二種就是知道各種占卜規則，在七十士譯本以及馬太福音當中翻譯為「博士」的「法師」；再來就是懂得行巫術的「巫師」；最後則是指著通達古巴比倫與古近東各種學問，可能是專門為皇室貴族解夢的「迦勒底人」[2]-[5][7]。
由此可見，尼布甲尼撒非常嚴肅地看待他所作的異夢。一般來說，在當時國王如果作了異夢，通常只需要由受過訓練的解夢專家迦勒底人來回答即可。在考古的資料中，古近東地區還有類似百科全書的解夢文獻的匯集記錄。在這些匯集的資料當中詳細記載夢的範例和解釋的方法。從這些文獻當中，我們可以知道解夢者只需要解釋夢的主題，含義，後果並提出建議。解夢的哲士可能會建議國王應要施行某些宗教儀式祈福，或採取軍事行動等。但是根據但以理書第二章的記載，除了一般的解夢師迦勒底人之外，尼布甲尼撒王甚至還召集其他相關的職業法師，為他處理這個異夢[2]-[5][7]。
談到這裡，我們可能會覺得巴比倫王的嚴肅面對異夢只是反應出古人的迷信。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省思，我們對神話語的反應是否有一樣的嚴肅的態度？ 約伯記33:14-18記載勸慰約伯的以利戶所說的一段話，就相當值得我們思考！在以利戶眼中，神其實一直把祂的訊息傳達給我們。因此，以利戶建議約伯要反省並且思考自己現在的情況，是否有任何從神來的訊息？神是否早就有在祂的夢中顯明約伯為何要受苦的旨意？由此可見，不管是敬畏雅威真神的以利戶或是不認識雅威真神的尼布甲尼撒，這些古人都是嚴肅地看待領受的異夢或是啟示。那我們呢？當我們面對神的話語或是訊息傳遞給我們的時候，不管是在日常讀經時體會到的感動，或是聚會聽道理時內心的震撼，甚至有時候是神是透過異夢或是異象的教導，這時我們有認真地用聖經來分辨與理解、並試著執行神對我們的神聖旨意嗎？
巴比倫王的命令
（但以理書2:4-6）當尼布甲尼撒王召聚帝國中最有學問的學者和法師，按照往常的慣例，他們請王說出這夢的內容，好讓他們可以解釋這夢。這時，尼布甲尼撒王的回應讓這些術士不知如何是好。因為在但以理書2:5中，中文和合本與欽定本翻譯為「我已經遺忘」的句子，應該要讀為「我已經命定」會比較準確[3]-[4]。所以整個敘述情節並不是指王忘記這夢的內容，而是說「王已經命定」，要這些術士完成兩個任務：首先要說出夢的內容，第二要說出夢的講解。只有這樣，王才會相信他們解夢的真實性！
正因如此，當這些術士第二次請尼布甲尼撒王說出夢的內容，尼布甲尼撒就開始懷疑他們的動機與能力（參: 但以理書2:7-13）。他開始懷疑這些人是要聽他夢的內容，然後用「預備的謊言亂語」來回答，目的就是趁機創造動亂造反。當時國王登基必需從這些百姓認可的祭司或術士手中接受「權杖」，表示王乃是由眾祭司所見證被神膏立的君王。但這也表示君王登上王位後，或多或少還是會提防這些祭司或是術士的宗教影響力。由此觀之尼布甲尼撒這時內心可能承受雙重壓力：一方面是因為這個夢擾亂他的心神，另一方面則是作王後提防這些有宗教影響力的術士而有的不安全感。在這樣雙重的心理壓力下，尼布甲尼撒就顯露出他殘酷、暴躁、與無情的人格特質[5][6]。
因此，聖經中的智慧書才會一直強調靈修的重要[5]。正如箴言18:14所言，如果我們沒有把一切的憂慮交託給神，我們就可能會像箴言的智者所觀察到的現象：心靈憂傷，誰能醫治？古代的智慧文學是由當時的智者所收集，為要培養君王的後代而集結的智慧文獻。箴言亦然，乃是被神的靈感動的智者所收集，為要訓練神的子民所集結的文集。因此說出箴言的智者所觀察到的情況，在但以理的時代就確切地發生於尼布甲尼撒王的身上。我們今天也可能如此，面臨諸多心理的負荷與承擔，要怎麼作才能重新得回平靜安穩的心？這時或許可以參考素有新約的箴言之稱的雅各書1:19-25建議：聽見不合意的意見時，我們要學會先不要急著反應。一個人只有在冷靜的時候禱告，思想神的話語，才有辦法合宜並正確的反應。因為身處在多重壓力逼迫的環境之中，沒有任何人能作出正確決定– –那怕是當時不可一世的巴比倫王也是如此！
先知的反應
因此，當尼布甲尼撒在盛怒之下發出哲士的格殺令，剛完成哲士訓練的但以理及他的朋友就免不了要遭此災難（參：但以理書2:14-19）。何為哲士？就是智者的意思，在當時可能是指曾在宗教或是文化上接受過國家級的訓練，專為帝國政府服事的智者。就像今天曾接受博士或是國家等級的中央研究機構訓練的學者。雖然但以理在當時只是剛完成學業的哲士，在面對這樣的危機，他卻表現得非常成熟。特別是他處理危機的態度與方法也非常老練。最後也竟因此化解了一場全國哲士被殺之禍，更藉著解夢把神隱藏的經綸揭露無遺。到底但以理是如何處理這場危機的呢？具體來說有三點[5]：
（一）但以理尋找問題關鍵
（但以理書2:14-15）「婉言」原意是「謹慎」和「辨別」。這說明了但以理能在危急之中保持鎮定，以合宜的話與護衛長亞略接觸，目的在於讓他能探找消息並尋求機會和方法來拯救自己和同儕。當他謹慎辨別地詢問：為何王的命令如此嚴厲？意思就是但以理覺得這命令並不單純，因為看起來像是巴比倫王在憤怒至極的情況所下的命令。由此可見但以理當時內心是冷靜沉穩的，因為他觀察到周圍環境變化太快，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探問，目的是要明白造成他周圍環境急速變化的王旨下達的緣由。
因此，保持內心沉穩並專注找出造成問題的原因，是智慧人但以理處理危機的第一步。如同箴言14:30所言：「心中安靜是肉體的生命」，在遭遇危急的時候，我們更要保持冷靜，才能以敏銳的觀察力找出造成危機的癥結。聖經中的智慧人都有敏銳的觀察力，即便在患難或是危急，他們都還是保持沈穩，敏銳地觀察周遭的環境。以約瑟為例，他能夠先觀察到酒政與膳長的愁容，因而引導他們說出自己的問題，也因此讓酒政留下關於這個希伯來少年的印象，為以後約瑟出監牢甚至成為埃及首相這件事鋪路（參：創世記40:7-8），甚至完成了神透過約瑟拯救雅各全家的計畫（參：詩篇105:19）。由此可見，智慧人承認神掌控萬有，卻懂得保持冷靜，在危急時能用敏銳的觀察力從周圍環境觀察並且找出問題的癥結。
（二）但以理尋求同伴支援
（但以理書2:16-17）接下來但以理可能透過護衛長的幫助，來到王面前請求寬限的時間，並尋求三個猶太朋友的幫助。從但以理緩衝幾天的請求，他似乎對於回答王提出的難題胸有成竹。這到底是從那裡來的信心呢？綜觀但以理書第二章，這其實是一種對全智全能的神清楚認識的信心，更呼應了當時資深哲士面對王提出難題後的哀鳴：「除了天上的神，沒有人能夠用滿意的答案來回應王的異夢！」（參：但以理書2:10-11）。因此，但以理爭取時間的理由，正是來自於他對神的信心，因為他相信只有至高的神才能提供這隱藏的答案[5]。
可是當但以理覲見巴比倫王的時候，他所敬拜的真神仍未將其奧秘及意旨顯明。所以但以理爭取時間的另個目的，就是尋求他同族中屬靈同伴的幫助。面對信仰危機，聖經並不鼓勵「一夫當關」的處理方法（參：使徒行傳4:22-31）。聖經所教導的危機處理，首先是憑著信心承認神為最終的幫助，卻也鼓勵要透過有同樣價值觀的同伴幫助[5]。真正的朋友在甚麼景況下都會愛我們、而親密如兄弟的朋友更是患難中的幫助（參：箴言17:17）。創世記40:14也記錄約瑟在需要幫助時也是抓住機會，請酒政能夠記念他，幫助他出監！看回但以理，他在此遇到的信仰危機，遠比三年前（第一章）所發生的更兇險！更需尋求屬靈同伴的幫助與討論。因此，連大有信心的約瑟或但以理都需要同伴幫助，我們又豈能沒有其他人的代禱，竟能獨自面臨信仰危機的挑戰呢？
（三）但以理向神祈求顯露奧秘
從但以理書2:18-19的敘述，但以理清楚知道巴比倫王的夢是從神來的奧秘！什麼是奧秘？奧秘就是被神隱蔽之事。申命記29:29說過隱密的事就是完全只有神才能知曉。到了以色列王國後期的先知年代，猶太人認為奧秘就是指著神隱藏起來的計畫。這些計畫只有當萬軍之神在天上行使王權時才會與祂的僕役討論。就像約伯記第一章到第二章紀錄萬軍之神與前來挑戰的撒旦的對話，沒有這段奧秘的顯明，讀者就無法明白約伯受苦的原因，更無法明白為何最後神要救拔約伯，補償他公義的賞賜與結局。到了但以理時代，奧秘更指向神將如何在人類歷史中執行「除去罪惡，引進永義」的計畫（參：但以理書9:24）。由此觀之，但以理書2:18-19所說的「奧秘」，表面指的雖是王重複作的夢，但以理更認知到這其實更帶有關於神選民以及世界發展的奧秘[3]。
這與約瑟解夢的情節又是非常相似[3]！（創世紀41:25;28）約瑟面對法老兩次的作夢，馬上就用屬靈的智慧「看見」這是神對當時全地（即：埃及與迦南地）的旨意，並且提出確實的建言。唯一的不同是約瑟當時「看不到」最終的目的是為要成就神在饑荒中拯救以色列全家的旨意（參：詩篇105:16-22）。有了約瑟的前車之例，甚或詩篇的評論，加上同族密友的同心禱告，但以理其實更清楚巴比倫王這重複出現的異夢，其實就是神把關於歷史甚至是選民未來命運的奧秘顯明。既明白這是從神來的異夢，若非得到神的憐憫與幫助，誰又有能力可以明白巴比倫王的夢並更解釋呢？
小結：但以理對神的稱頌
最後，當但以理得到神的啟示，曉知尼布甲尼撒的夢與解釋時，他唱出了對永生神深不可測的智慧及能力的頌讚文（參：但以理書2:18-23）[4]。由讀者的觀點，這段插入敘事的詩歌讀起來像是第二章的高峰，更是一個處境轉折的關鍵。在這首詩歌中但以理指出只有這位神是「從亙古到永遠」的永生神。賞賜智慧的主權只在於這位永生神，因此只有得到神特別的恩典與憐憫，但以理才能知道這夢的奧祕！而這首歌頌神智慧與能力的詩歌之所以被認為是轉折的關鍵，主要是因為其連結第二章的前半段所發生的哲士（即：迦勒底人）失敗的情節，與後半段哲士（即：但以理）成功的情節。由此可以看到神的能力與神的智慧，跟人的能力與人的智慧，形成非常強烈的對比。因此，即使今天不是每個人都會像尼布甲尼撒一樣每天都作異夢或看異象，但從這首詩歌及但以理書第二章前半段的敘事，我們遇到患難時更要思想並尋求神的旨意！因為我們的生命，並不是被交在這世界的王手中，而是確實地被保護在神的掌權之下[5]。（待續）
- 魏連嶽，夢的本質之基督教觀點，基督教信仰與生命（網頁） christ.org.tw/mainpage.htm
- 楊約翰，但以理書，棕樹出版社，1994
- 黃儀章，但以理書文學註釋 — — 活出盼望，天道書樓，2002
- 鄺炳釗，天道註釋：但以理書，天道書樓，1996
- 昀寧，靈修小品：但以理書第二章—–但以理第一次為王解夢（上），聖靈月刊，1999
- 柯恆雄，The King’s Dream and The Prophet’s Vision Part 1（證道），2012 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eEsgYZ-U8zI&list=PL15A065E0C139EF2B&index=2
- 華爾頓(John H. Walton) / 麥修斯(Victor H. Matthews) / 夏瓦拉斯(Mark W. Chavalas)，舊約約聖經背景註釋，校園書房出版社，2006
